出品 | 创业最前线

作者 | 冯羽

“之前都没听说过元宝，身边用豆包的朋友比较多，怎么突然下载量冲到第一了，有点奇怪。”一位AI产品使用者感到些许疑惑。

感到突然的不只是普通用户。

3月3日晚间，腾讯旗下AI助手“腾讯元宝”（以下简称为“元宝”）在中国区苹果应用商店免费App下载排行榜上的排名超过深度求索（DeepSeek），升至第一，字节跳动旗下的豆包位居第四。

数据仍在飞涨。3月19日，腾讯集团总裁刘炽平在2024年年报电话会上表示，元宝2月至3月日活激增超20倍。

事实上，从2月中旬开始，元宝的步伐明显开始加快。从朋友圈广告，到各大APP首页推荐，元宝产品的快速迭代升级以及密集的推广投放让其迅速破圈。

过去一年间，豆包与Kimi（月之暗面旗下）作为最受市场关注的大模型产品，通过大规模市场投放迅速占领用户心智，同期元宝则处于相对沉寂的蛰伏期。

如今大模型市场的情势已经大变。

春节期间，DeepSeek横空出世，其MoE架构不仅凭借低算力高性能的特点改写了AI算力成本的底层叙事逻辑，更是推动了中国大模型开源生态建设。

就连此前对模型开源持保守态度的百度CEO李彦宏也表示：“优秀的模型开源，能够极大地促进应用。”而将AI产品接入DeepSeek，又是一波“泼天的流量”。

以接入DeepSeek为契机，元宝开始发起进攻。

月之暗面Kimi创始人杨植麟曾表示，AI时代的获客和移动互联网时代没有本质区别。这也是大厂们争相砸钱试图获得更高印象分的根本原因——在AI大模型市场格局以及商业化路径明朗化之前，抓住那波用户才是最重要的。

但在流量之外，产品体验、底层技术的迭代，也构成了大模型产品的重要部分。一个反例是，Kimi曾在去年因投流成本高登上热搜，然而从数据上看，其日活仍落在同样不差钱的元宝之后。

不过几个月时间，AI圈的创业明星变为DeepSeek创始人梁文锋，月之暗面的杨植麟似乎逐渐走出聚光灯下。

“推理大模型”“杀手级应用”……AI圈几乎是一日一世界。腾讯在打磨元宝和投流上同时发力，字节埋头自研推理模型，大厂跑步进场，创业公司疯狂迭代，大模型行业又要变天了。

1、元宝“后来居上”

相比其他大厂和创业公司，此前的腾讯在大模型研发及产品推广方面略显低调。

2023年9月，腾讯推出自研大模型混元，此后又上线多个应用产品，基于混元大模型的AI助手应用元宝直到2024年5月才正式上线，支持AI搜索、AI阅读、AI写作、AI画图等功能。

Quest Mobile数据显示，今年1月，元宝的月活跃用户数为275.16万人。在产品不断吸引用户、功能不断迭代的背后，离不开产品研发团队日夜兼程的付出。

「界面新闻·创业最前线」在某PAAS服务商小型分享会上，听到一位来自阿里方面的技术人员透露，为追赶研发进度，从春节期间DeepSeek出圈后至今，其团队成员下班时间基本在凌晨2点左右，而另一位来自腾讯方面的技术人员则表示，加班基本至凌晨12点。

“肝”，似乎已经成为AI圈当下的常态。

此前，元宝App是由腾讯TEG（技术工程事业群）团队主导研发，今年1月进行了组织调整，元宝产品团队整体调至CSIG（云与智慧产业事业群）部门。

更多的变化发生在今年2月。

2月13日，元宝宣布接入DeepSeek-R1满血版，成为支持混元和DeepSeek双模型的AI应用。打开元宝，用户可以自主选择Hunyuan和DeepSeek两种模型，还可以支持联网搜索，打通公众号信源。

产品迭代仍在加速。从2月13日起，元宝在35天内实现了30次更新，基本是三天迭代一个版本。

2月17日，腾讯自研的“混元T1”大模型完成全量上线；2月18日，腾讯内部紧急协调，让尚未被微信搜索灰度到AI功能的用户能通过元宝体验DeepSeek-R1。

3月1号，元宝上线了快思考模型混元Turbo S，今后用户在元宝内选择“Hunyuan”模型、关闭深度思考，即可体验混元Turbo S，相比Deepseek R1等深度思考模型，混元Turbo S能够实现“秒回”，吐字速度提升一倍，首字时延降低44%。

据3月26日最新消息，元宝再次完成重磅更新：接入DeepSeek V3-0324最新版——这距离该模型发布开源仅1天。

除了底层技术的持续迭代，元宝也在不断通过用户反馈来完善产品细节。例如元宝最开始只上线了网页版，但春节后捕捉到用户在工作场景下对电脑的需求，2月28号就上线了电脑版。

此外，在和元宝助手进行对话时，内容可以生成链接，还能“接着聊”，有效解决了大模型记忆时间短、容易出现幻觉的问题。

投流也在同步进行。

据DataEye数据，元宝在2月18日至23日期间的投放素材量环比增长345.1%，达到5.5万组，单日投放素材量超过豆包和Kimi。据AppGrowing数据，截至2月27日，腾讯元宝在27天里投放共花了2.81亿元。

2月22日，元宝终于超越豆包，升至苹果应用商店大陆地区免费榜第二名。3月3日，元宝在苹果应用商店的下载量甚至超过DeepSeek，荣登榜首。

“从小红书到知乎、微博，我已经在好多个APP上看到过元宝的广告了。”一位互联网用户表示。

接入DeepSeek后，即便是针对同一问题，基于独有的公众号信源和联网功能，元宝能有效放大腾讯生态的价值（包括微信在内），打破信息孤岛；另一方面，采用Hunyuan和DeepSeek双模型，既蹭上了爆红明星产品的流量，也给自家大模型产品打了一波大大的广告。

除了腾讯元宝、微信之外，腾讯文档、企业微信、腾讯地图、QQ音乐、QQ浏览器等腾讯系App，也纷纷接入了DeepSeek。

而在两个月前（2025年1月），豆包的数据还是一骑绝尘，月活高达7861万，在国内AI类应用中位列第一，仅次于ChatGPT。

基于腾讯生态，元宝似乎有底气谋定而后动。而在确立目标之后的迅速迭代升级，以及T1模型上线，则是想在其他大厂推理大模型上市前抢一波大的。

2、大厂投流“勒紧裤腰带”

在元宝横空出世前的2024年，豆包和Kimi是最热衷投广告的AI大模型产品。

Kimi最开始出圈的优势就是长文本处理能力，能够有效应用在垂直领域如法律、学术领域，积累了第一批种子用户。

2024年，杨植麟曾这样评价AGI的商业逻辑：“从C端的角度来说，推理成本可能会显著低于获客成本，所以从商业本质上来讲，可能不会跟之前的各种商业模式有非常本质的区别。”

在他看来，即便是AGI时代，前期也依然需要烧钱来获客、实现商业化，其成本甚至要高过研发本身的成本。

创始人基于对移动互联网投流策略的延续，Kimi在这方面也显得十分阔绰，至少在2024年是这样。

AppGrowning平台数据显示，从2024年3月开始，Kimi几乎每个月的广告投放都达上千万元；10月，Kimi的广告投放金额达到2.2亿元。彼时，Kimi还曾因“20天烧钱1个亿”登上热搜。

据不完全统计，在2024年的前三个季度，Kimi智能助手全网广告投放金额就达到了1.5亿元、豆包投放金额则为2亿元。

DeepSeek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。

当其他大厂争先恐后接入DeepSeek，且不同部门因不能首发接入DeepSeek而懊恼时，字节显得十分冷静——相比全家桶式对接，字节旗下仅有飞书、火山引擎等应用接入了DeepSeek。

DeepSeek呈现出的深度思考第一次被大多数普通人了解，但这在字节看来并非新鲜事。字节CEO梁汝波甚至坦言公司在AI技术上有所滞后：“DeepSeek-R1的长链思考模式并非业界首创，2024年9月OpenAI发布相关模型后，字节就意识到了技术变化，但‘没有觉得要马上复现出来’。”

浙商证券报告显示，字节在2024年AI领域的投入达800亿元，接近百度、阿里、腾讯三家总和（约1000亿元）。而尽快推出自研推理大模型，是字节的下一个目标。

相比大厂追赶DeepSeek的底气，现实对于创业者可就没那么友好了。

过去一年，Kimi虽然深谙移动互联网时代的获客之道，但其费尽心力月活仍远不及豆包，增速更是不如DeepSeek，后者正是增速最快的AI应用。

而DeepSeek的优质体验让“自来水”数据飞涨，更是让这家明星企业的操作略显尴尬。

外界不乏对Kimi投流策略过于激进的声音。2月中旬，DeepSeek爆火后，月之暗面内部复盘认为要坚持基础模型SOTA（State-of-the-art，当前最佳），接下来可能会重新训练基础模型。

同时，有消息称月之暗面近期决定大幅收缩产品投放预算，包括暂停多个安卓渠道的投放，以及第三方广告平台的合作。

豆包回归常态化投放，而Kimi则直接从撒钱投流的牌桌上离开，转向基础模型的研发和迭代。

从去年至今，大厂和创业公司都由大手大脚变得更加谨慎，一个重要原因是，大规模投流的转化率似乎并不太高。

QuestMobile数据显示，截至2024年9月，豆包APP的活跃用户3日留存率为39.1%，高于文小言（31.2%）和Kimi（32.2%）的留存率。

“大模型产品差异化较小，很多AI都是火过一阵就忘了，而且目前这种对话体的形式C端互动频率并不高，留存率有限，所以投流、成为用户脑子里第一个跳出来的AI产品，也是无奈的选择。”一位AI行业观察人士表示。

市面上的AI产品留存率并不算高，而DeepSeek的出现，不仅降低了算力成本，更是单纯凭借产品能打，让底层技术能力成为比肩流量营销的存在。

国内大模型产品大多仍以技术研发为导向，因此前期用户的订阅费用是较为重要的收入来源。但很快，大厂们开始向C端免费开放产品，将收费矛头对准企业端。

以豆包为例，其产品一直针对普通用户免费，这也为其迅速占据C端市场打下基础。

TO C业务免费可以积累更多数据和用户反馈，从而更好地给B端商家做产品定制和适配，提高B端服务能力。而抢B端客户的难度比普通用户更高。

现阶段，对B端企业来说，底层技术能力是基础，但价格仍然是杀手锏。

2月26日，DeepSeek API开放平台宣布错峰优惠活动，每日00:30-08:30为错峰时段，DeepSeek-V3降至原价的50%，DeepSeek-R1低至25%。

降价背后是技术优化和规模效应的展现，而中国大模型价格战正酣。

去年，字节、腾讯、百度、阿里等大厂就纷纷降价，其中通义千问在2024年12月31日进行了第三轮大模型降价，通义千问视觉理解模型全线降价超80%，最低0.0015元/千tokens，按最新价格算，1块钱可以最多处理大约600张720P图片，或1700张480P图片。

当市面上存在的大模型产品体验趋向同质化时，降本增效、以质美价廉的产品揽客也成为了玩家们优先级最高的任务之一。

3、淘汰赛开始了？

Open AI曾提出AGI发展的五级标准：聊天机器人、推理者、智能主体、创新者和组织者。

而要从拥有最基本的对话能力到能够执行复杂任务，几乎所有的大模型产品都是从早期的语言、视觉、声音等各个模态独立发展走到如今的多模态融合阶段。

比如GPT-4V可以理解输入的文字与图像，Sora可以根据输入的文字、图像与视频生成视频。大模型通过学习处理文字、图像、音视频信息，方能实现和真实世界的交互，并做出反应及预测。

DeepSeek的出现，不仅印证了低成本、高性能大模型训练方式的可行性，从数据表现来看，这也是国内用户首次大规模接触“深度思考”功能，其推理能力以及回答质量均大幅提升。

DeepSeek选择开源也掀起了国内大模型开闭源之争的高潮。

据业内人士透露，大模型开源意味着核心代码公开，其技术路径可以被快速复制，选择闭源的厂商大多是出于技术壁垒和数据安全的考虑，例如OpenAI早期未开源GPT-3。

但如今在DeepSeek的带动下，大厂们也不愿放弃开源这一超级流量入口，并在寻找技术封闭之外业务及生态共赢的可能性。

目前，阶跃星辰、腾讯、360均在自家AI大模型产品中加上了DeepSeek R1深度思考+联网搜索选项。

而百度在3月16日发布了文心大模型4.5和文心大模型X1，目前已在文心一言官网上线，免费向用户开放。

文心4.5是百度首个原生多模态大模型，其多模态理解、文本和逻辑推理能力显著提升；X1则为深度思考模型，在性能上对标DeepSeek-R1。

此外，百度宣布文心大模型4.5系列将于2025年6月底全面开源。截至目前，百度、阿里、腾讯的大部分模型都已经开源或宣布开源。

而字节在面对DeepSeek时可以算是另外一股“清流”，小范围的接入不过是试水。据字母榜报道，字节自研的推理大模型预计将在3月底推出。此外，据界面新闻报道，豆包正在小范围测试深度思考模型，但接入的不是DeepSeek。

作为一家专注自研的大厂，字节的大模型团队近期也处在深度调整及磨合过程中。

据公开信息，原谷歌DeepMind副总裁吴永辉加入字节，担任大模型团队Seed基础研究负责人，主要负责AI基础研究探索工作；朱文佳主要负责模型应用相关的工作，两个人都在Seed部门，都向字节CEO梁汝波汇报。

一边是大厂加速追赶，另一边创业公司们也在积极寻找自己的护城河。

目前，已有六家大模型创业公司成为独角兽——零一万物、百川智能、阶跃星辰、智谱华章、月之暗面、MiniMax，业内人称“大模型六小龙”。

阶跃星辰、MiniMax均接入DeepSeek模型；百川智能继续加注AI医疗赛道；零一万物开始探索商用场景大模型能力的产业化落地；月之暗面、智谱AI则继续发力大模型与Agent智能体应用。

在不少业内人士看来，未来六小龙中能活下来的不过一两家。随着大厂利用资本和人才优势逐渐打破“创新者的窘境”，技术迭代已非一款大模型产品能否走红的唯一决定性因素，C端用户的产品体验、价格设置，针对B端企业的融合服务能力等，共同组成了更加智能、更受欢迎的AI产品。

这也意味着，大模型的淘汰赛开始了。